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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乘风·夜归魂(上)

#一

OOC,古架

一篇一CP,本篇韩林



好乘风·花间影

好乘风·长明灯

好乘风·燎原火

好乘风·夜归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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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乘风·夜归魂(上)




 

人间一场大梦,我生魔了十年。

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

穿过曲曲折折一道松木回廊,迎面就是半池翠盖红妆。

林敬言在廊下把前裾挽了,抱着酒壶,赤着脚走进那一池莲花里去。

花池中央是一个石砌凉亭。虽然简朴,可胜在素净清雅。

既然是凉亭,那自然是供人游玩赏景用的。

这凉亭却与别处不同。

说是“一个凉亭”,那便独独只有一个凉亭。

既无水廊,也无与岸边相连的栈桥走道。那个凉亭,竟然是空空矗立在池子中央的。

荷花池水颇深,纵使身怀登萍渡水的绝顶功夫,恐怕也要费一番波折。

林敬言守着这池莲花已经颇久,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年岁了。

凉亭是他到此第一年建的。那时他身子骨还活泛,体力也好,从这岸边一个腾跃便能直上亭台。姿态玉树临风,还颇有几分出尘脱俗的潇洒之态。

可惜最近眼神一年不如一年,而这身法久不练习,也渐渐荒废了干净。

算到如今,只怕早已踩不上那斗尖的顶儿了。

林敬言一身青衣穿花拂叶,赤着脚行了数步。池水冰冰凉凉,沁得人通体舒畅。

几尾游鱼远远打了个水花,争先恐后地从他身边逃开了。

他苦笑一下,提起衣摆踏上亭边的石级去。

虽然没有建桥,好在还留了几级通向池水的台阶。否则亭子基底建得高,即使是林敬言,想要攀爬上去也难免狼狈。

他倒不怕狼狈,只怕洒了这壶二十年的秋露白。

刚在火炉上烫过一番的酒,揣在怀里还是温温热热的。

怀抱酒壶,简直便如拥火在怀一般。

亭子中独立一张石桌,桌上两盏古拙典雅的白瓷酒盅。

林敬言来到桌边,小心翼翼将酒壶放下。

杯分两盏,人却只有一人。

这时虽然邻近黄昏,距离明月当空也还要好些时候。

纵使是要效仿前朝风雅名士举杯邀月,只怕也是不成的。

不过这却并无不可。

林敬言原来不胜酒力。不消一壶温酒,恐怕只得一杯,便已醉了。

对于一个目的便是喝醉的人来讲,独酌抑或共饮,事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因为他不求喝酒之乐,只求借酒遣怀,举杯消愁。

是以也并无酒菜,只有独独一个白瓷酒壶,衬得形单影只,凄凉万状。

启开壶盖,浓郁的酒香便飘散出来。

林敬言取了右手的杯子,自顾自满上一杯。

酒,是霸图山庄陈酿的黍米酒。

杯,也是霸图山庄特制的白瓷杯。

林敬言举着这杯中酒,一时间万端思绪杂陈胸壑。

暮色四合,风吹树动。

他终于抬头,饮下了这杯温酒。

酒入愁肠,那香气也浓醇馥郁。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霸图山庄。

饮尽这一杯,林敬言轻叹一声,缓缓抬起头。

眼前,正是一片苍茫暮色。

他隐居山中,这样的暮色,早已不知看过多少回了。

这时节却又有不同。

今夜,正是中秋。

头顶一只寒鸦飞过。鸣声喑哑,刺耳难听。

正是玉兔东升的时分,林敬言却禁不住思绪飘远,回忆起陈年旧事来。

上一次与人共饮这壶秋露,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林敬言虽然温文清雅,骨子里到底也是带着几分血性的江湖侠士。

既然行走江湖,那自然少不得朋友。

他自年少起凭一对精钢铁爪闯荡江湖,直至金盆洗手为止,也不知结下了多少朋友。

朋友多,仇人更多。

因为他与其说是侠士,不如说是个冲州过府的草莽英杰。

呼啸门是个水帮,分舵遍布黄河上下千里。自运转私盐兴起,历经数年,隐隐已有一方豪强之相。

平日里河上来往航船无数,到了呼啸门无一不要拜会地头,殷勤见礼。

林敬言少年时,还曾是这呼啸门的当家。

不过帮派尚可由微转盛,人却只能顺水流低。

在驿站外接到林敬言的时候,霸图庄主韩文清甚至没认出这个数年之前还曾同他把酒言欢的年轻公子。

那时林敬言刚从总舵出来,几天时间里单骑只影一路独行北上,到了鲁地正是落魄潦倒,黯然失意的时节。韩文清在驿外勒马等他,看见这番景象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林敬言不欲多做解释,只摆手道,“走罢。”

韩文清却不动,只是皱眉道,“像什么样子。”

林敬言路途劳顿,自知此时脸色绝不会好看。他拿衣袖胡乱抹了把脸,笑道,“奔波匆忙,未及整理衣冠,失礼了。”

韩文清沉声道,“不是说这个。”

说着,韩文清直直盯向了他的眼睛。

林敬言不禁浑身一凛。

那实在是一种寒刃也似的目光。

换了天底下任何一个人,只要看到这种目光,只怕都不得不心生冷意。

据讲他当年为扫除流寇带人北上,所救农户甚至有人立时跪下,口称“大王”。

虽然传言不能尽信,至少已经足够说明这是一双怎样令人惧怕的眼睛。

林敬言当然也是一样。

他坐在马上,自然没有跪下。不过即使如此,也难免觉得一阵寒气窜上脊椎。

不过韩文清这个人虽然生得如此相貌,却实在不是什么蛮不讲理之人。

是以他定了定神,又要准备说话。

韩文清却在这时道,“你看过自己的眼睛么?”

林敬言闻言一怔。

这几日心神俱疲,忧患交加,他自然没有心思去看自己的眼睛。

驿外不远便有一条小溪,韩文清调转马头,带他到溪边去照那溪水。

流水清澈。林敬言下马走近,刚好可以照出他的脸来。

连他自己也不免被这张脸吓了一跳。

面带倦色,这几乎毫无疑问。

几日奔波里他受尽风尘,自然不是平日里那般光鲜齐整的模样。

如若韩文清只是看见这个,那么名满天下的霸图山庄之主定然不会感到丝毫吃惊。

问题在于他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像是没有神采,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目如止水。

这简直像是一双属于老人的眼睛。

林敬言怔怔看着那溪水。

韩文清在他身后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说着又下了马,接着道,“但是我总可以知道,霸图山庄上下子弟想看到的,绝不是这样一个林先生。”

“……对不起。”

林敬言沉默了半晌,又拿衣袖随意抹一抹脸。

不过这一抹之下,他的眼里已回复了几丝神采清明。

韩文清并不言语,只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微微使力,像是安抚。

这一番顺水逐流,于他而言毕竟是辛苦十分。

“走罢。”韩文清道。

“好。”

韩文清看他表情,也流露出些微满意之色。又道,“庄里备了酒,为你接风洗尘。”

林敬言笑道,“你知道我不胜酒力。”

韩文清点头道,“不过这酒你会喜欢。”

这时他已上了马。林敬言伸手捞了些溪水来草草洗了脸,抬头笑道,“哦?什么酒?”

“秋露白。”韩文清答道。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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